2011年8月27日 星期六

轉載:許素細專訪@明報

世紀.HK English Writer﹕專訪許素細:在香港書寫駱駝?

文章日期:2011年08月23日

【明報專訊】訪問素細(Xu Xi)時,她總是用那低沉而肯定的嗓子,細訴著一段接一段的故事。彷彿,在書裏書外,她也是位喜歡以敘事來了解世界的人。寫作以外的素細,少時家住九龍,學成後遠赴美國進修創意寫作。曾在航空公司與報館工作,現在以作家身分走進香港城市大學任教創意寫作。她是中國印尼混血兒,以英文寫作。素細這些身世,究竟會如何影響她的寫作,和她說故事的方式呢?

素細在香港土生土長,香港瑪利諾修院畢業。《紐約時報》形容她是亞洲英語寫作先鋒,並獲提名首屆曼氏亞洲文學獎。

這兩年以來,素細一直想寫一篇關於按摩的故事。她是個無按摩不歡的人,也是尖沙嘴某按摩店的常客。「按摩師有一句術語,叫『做body』,但我一直難以把它譯成英文,所以寫不成那短篇。」素細頓了頓:「後來,我發覺把它譯作to do body是譯錯了。應該把body當成動詞,譯作to body。當我這麼翻譯,就寫好那故事了。」

有一句話:「在可蘭經裏面,是沒有駱駝的」,意思是,在最能代表阿拉伯文化的著作中,是不需要硬生生加插駱駝的。把這句話放在香港,作家應怎樣避免多此一舉的描寫呢?「那麼……」素細笑言:「我以後也不敢以啟德的天空代表香港了。不過,如果硬要把駱駝放進書裏,那駱駝定要比普通的駱駝更細緻、更有意味。」素細直言,過去也讀過一些因太重描繪香港,而忽略了其多元化面孔的著作。她舉英國名作家John Lanchester的Fragrant Harbour為例,認為此書以遊客的角度接觸香港,流於片面。素細補充道:「小時候家住尖沙嘴,當時油尖旺某處掛一個駱駝牌香煙廣告,想起來跟那句諷刺集體官僚決策荒謬的諺語 the camel is a horse designed by committee與現實不謀而合。所以,如果把駱駝擺放在香港,反而非常合適。」

香港缺乏英語文學

可是,和新加坡或印度相比,香港偏未能發展屬於自己的英語文學。在這麼一個二文三語的城市裏,要推動英語寫作,真的那麼困難嗎?「香港的大學,雖然也有以英語為主的創意寫作課程,可是往往因為學院支持有限,難以搞得有聲有色。至於普遍的英語寫作,應該嘗試從香港人的應用英語手。例如中英夾雜的文化,便是香港獨有的現象,我們可以多些墨。」

為了推動香港和亞洲英語文學,素細年多前便協助城市大學成立了全球第一個以亞洲英語文學為主的創意寫作碩士課程(MFA in Creative Writing)。現為該課程駐校作家(Writer-In-Residence)的她坦言:「MFA徹頭徹尾是美國的產物,所以要在香港成立MFA,一定要顧及香港獨有的文化。香港是一個多元化的城市,應讓學生接觸到不同國籍及文化背景的作家。而且,亞洲的工作環境和美國有很大差別,學生難以花大量時間寫作,所以我們的MFA是一個『低修業』(low-residency)的課程,學生一年只需花個多月在校園上課,其餘時間以遙距方式和導師聯絡便可。」

靈感源於母親

素細筆下的角色常陷於異地文化的裂縫。例如,她的長篇著作Habit of a Foreign Sky(左圖) 由Haven Books 出版,就寫女主角Gail往返香港和紐約兩地時的落差。女主角Gail其實取材自她的母親(下圖)。「母親小時候的志願是當醫生,後來二戰中斷了她的學習,當她考上港大的時候已經28歲了。雖然畢業後在瑪麗當化學師學徒,但她最終也當不成醫生。婚後她全職照顧四個子女,以為可以安度餘生,卻又因為丈夫破產而重新投入社會工作。我覺得她那個時代的女性面對種種壓力,她們一方面難以脫離自己既定的角色,另一方面卻懷太多的夢和欲望。所以我想,如果把母親寫進我們這一個時代,她的處境、際遇和想法會有什麼不同?」素細常說自己是個女性主義者,認為女性被社會和歷史規範,只能擔當女兒、妻子和母親三個角色。所以,女主角Gail在書中開始已經失去兒子、丈夫和雙親,素細要寫的就是Gail如何面對這看似絕望的困境,為自己而活。

如果說,一個故事的靈感,往往來自另一段故事,那麼素細的寫作靈感一定不止於自己的生活環境。除了因工作往返美國和香港兩地外,原來素細亦曾遠赴挪威,找尋藝術的共鳴。

「那次有幸申請到作家住屋(Writer's Residence),在挪威旅居了三個月。當時,去挪威是為了親眼目睹畫家蒙克(Edvard Munch)的作品。除了經典作品《吶喊》外,他的繪畫生涯裏也創作過很多自畫像。我以前對自畫像絲毫不感興趣,但蒙克畫卻能通過自畫像的輪廓表現出人的靈魂,在他之前是沒有人能做到的。」蒙克的自畫像對自己往往不留情面。素細花時間研究蒙克的自畫像,就是希望從中汲取寫作靈感。「所有對藝術的追求都像蒙克的自畫像一樣,是一種獨自照鏡的過程。」

也許對素細而言,文字和香港、鏡和駱駝,它們的距離都不遠。

[文/林俊宇 編輯/袁兆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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